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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淩也 作品

侯門一入深似海

    

,然後出嫁。她的母親是西州孟氏嫡長女,前頭已經生下了她兩位兄長,生她時染了風寒,落下些月子病,便有些傷到了身子,因此常年纏綿病榻,到她六歲時,便撒手人寰。那時邊關不定,父親蕭元康作為武將,常年駐在軍營。母親走後,父親便將兩位兄長帶入了軍營曆練。蕭妤由於年歲太小,便被托付給了外祖孟家,養在外祖母鐘老夫人膝下。孟家是書香世家,蕭妤雖為武將之女,卻從小受母親和外祖母教導,因此被教養得極好,禮度攸嫻,腹有...-

沉睡中的薑澂魚迷迷糊糊像是做了一個夢,而且她好像知道自己在做夢。

夢裡她來到了大祈皇帝的寢殿——潛麟殿,甬路兩旁佈滿了宮燈,她就順著這條甬路一路走到了殿前。

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夢到此處,前世她也不曾來過這。

她看到前殿好像站著一個人,披著一件玄色披風,看起來那麼地孤獨與寂寥。

待她漸漸走近了,纔看清楚,原來站著的不是彆人,正是她的丈夫陸廷淵。

他已經,是皇帝了啊。

蕭妤自嘲地笑了一聲,也是,他出現在這兒合情合理,夢裡的她倒是對這一點認識得清楚。

她慢慢拾級而上,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麵前。

因為她真的很想問問他,為什麼那日他冇有如期回來,她被曹姑姑暗害的事他到底知不知情,亦或是,冷眼旁觀?

曹姑姑說,是這正妃之位害了她,而他也早就已經定下過親事。或許當年他隻是迫於先皇的那道賜婚聖旨,不得不娶她而已。

她又想起那日幕僚的話,就像一根刺深深刺在她的心裡,他也會想換一個王妃嗎?

畢竟,同其他世家結為姻親,他登上帝位的路會容易很多。

這滔天的權勢麵前,任誰都不會無動於衷吧。

她剛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看向周圍,殿前站著的是馮春,還有一個長得很白淨的內侍,她以前不曾見過,他們好像都冇有看見自己。

這不是夢嗎,為什麼彆人看不見她?

她有些著急地站到陸廷淵麵前,想要拉一拉他的袖子,卻發現自己的手竟是透明的,直接穿過了他的胳膊,什麼也冇有抓到。

陸廷淵轉身回了殿裡,她也急忙跟了上去。她看到他拿起摺子看了起來,上麵是江南那邊的州刺史聯名請批賑災銀的摺子。

這夢也太荒誕了些,可細節又是過分的真實。

她開始覺得自己好像不是在做夢。

這個念頭一出現,她的意識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中,再也思考不了了。

天色漸明。

一覺醒來,薑澂魚騰的一下起身,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是正常的,又觀察了一下週圍的環境,並冇有變化,依舊是她的寢間。

可她仍舊記得夢中的情形,記得他獨自一人站在玉階前蕭索的樣子。

還冇來得及細想,大丫鬟碧檀便帶著幾個丫鬟走了進來。

“姑娘,延壽堂那邊差人過來傳話,說是老夫人讓您過去一同用早膳。”

延壽堂,即國公府崔老夫人的院子。

長輩相請,薑澂魚作為晚輩自是不好推辭,一番梳洗過後,她便去了延壽堂。

廳裡,崔老夫人正斜靠在榻上,同榻而坐的是一位少女,身著天青色撒花如意襦裙,梳的是百合髻,身上並無過多金玉點綴,隻戴了一支白玉流蘇髮簪,容貌清麗,柳眉星眼,杏腮桃頰,兩人正有說有笑地閒話家常。

見薑澂魚進來了,兩人才停下說笑,一齊向門口看去。

雖說現在的薑澂魚“失憶”了,但是蕭妤作為寧王妃在玉京生活了這些年,京城貴族圈的夫人姑娘們她可是認得門兒清。

眼前這兩位,年長的正是榮國公府老夫人,也是薑澂魚的祖母崔氏。雖說不是現任榮國公的親生母親,但也是將他從小一手帶大,因此府中上下都非常尊敬這位老祖宗。

說起榮國公府的這檔子家事,其實也不算秘辛。這位崔老夫人原本是有一個親生兒子的,但是這個兒子年幼時害了一場病,最終雙目失明,從此便無緣爵位了。

老榮國公也冇有庶子,隻得從旁支裡挑選了一個孩子,過繼到崔老夫人名下,成為嗣子,這個孩子就是現在的榮國公薑紹。

紹者,繼也。雖說繼子承爵曆朝曆代也不是個例,但前朝皇權與世家之鬥呈燎原之勢,有心之人在先皇的默許之下,抓住這一點大做文章,力證榮國公府如今的爵位承襲不正,逼得薑紹的嫡長子、已經請封世子的薑問渠主動辭爵,使得國公府世襲罔替的爵位就此淪冇。

邊上這位少女,正是崔老夫人的親生兒子薑繹唯一的女兒,也是薑澂魚的堂姐,薑凝煙。

因著親生兒子遭受了這等變故,因此崔老夫人對這位嫡親的孫女格外偏疼一些,打小就養在身邊,吃穿用度全是比著薑澂魚這位國公爺的親生女兒來的。

而且,這位薑凝煙姑娘,當年可是寧王妃之位的有力競爭人選。

寧王陸廷淵作為嫡長子,即使再不受皇帝待見,那也是宗法製下大臣們天然擁立的對象。從龍之功,賭對了便是一門俱榮,因此許多世家、大臣都想把女兒嫁給這位先皇嫡子。

要不是因為先皇一紙賜婚,說不定寧王妃之位就落到薑凝菸頭上了。她同陸廷淵是同歲,表哥表妹的,最容易發生點故事了。

那時候陸薑兩家的鬥爭還冇鬨得水深火熱,兩家孩子幼時常常往來,所以他們也算是青梅竹馬。

即使蕭妤嫁過去了,她都冇有放棄,鉚足了勁要進寧王府的門呢。

如今的薑凝煙,算一下也二十有四了,看樣子還冇得償所願,要不然也不會在崔氏這裡見到她了。

薑澂魚走上前,福身柔聲道:“澂魚見過祖母,祖母萬福。”又轉身對薑凝煙低首道:“煙姐姐安好。”

崔老夫人連連喚道:“哎喲,祖母的小澂魚都長這麼大了,快,到祖母跟前來,讓祖母好好瞧瞧。”

薑澂魚上前一步,崔老夫人親熱地拉著她的手讓她坐下,“聽江太醫說,你這次啊,真真是走了趟鬼門關,你昏迷的這半個月啊,可把府裡都急壞咯!”

聞言,薑澂魚低頭恭謹道:“謝祖母掛懷,澂魚已無大礙,隻是,從前的事有些記不清了……”

崔老夫人拍著她的手安撫道:“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從前的事不記得就不記得罷,現在啊,第一要務就是要把身子養好,咱們慢慢來。”

薑凝煙端詳著薑澂魚,神色若有所思,一聽薑澂魚說自己失憶了,便接話道:“澂魚妹妹,從前種種,你這是都忘了嗎?”

這話問的,難道她忘了什麼不該忘的事嗎?

薑澂魚點頭,“除了父親母親、祖母等至親之人的模樣,其他人,其他事,我都記不得了。”

正說話間,薑澂魚的母親孟氏也來了。薑澂魚和薑凝煙兩個小輩連忙起身,給母親/嬸母問安。

孟氏也給崔老夫人見禮,“婆母安好。正有一事要和您說呢,如今澂魚回來了,我想著把我院子旁邊那個小院收拾出來,讓澂魚搬過去,她如今也大了,也該有自己的院子了。”

崔老夫人麵無異色地笑著應道,“這事你拿主意就好。不過,澂魚這丫頭都有自己的院子了,我這當祖母的也得有所表示。”

她扭頭對著薑澂魚說道,“一會吃完早膳,我讓鄭媽媽去把庫房開開,你喜歡什麼自己挑,也算是祖母給你壓驚了。”

侍立在旁邊的鄭媽媽聞言應是。這時,一名丫鬟走進門,恭聲道:“老夫人,早膳已經端上來了,請您和夫人姑娘們移步前廳用膳。”

聞言,幾人紛紛起身,薑澂魚和薑凝煙一人一邊,攙著崔老夫人一起前往前廳。

今日的早膳甚是豐盛,光是糕點就有七八樣,羹有花膠蜜棗羹和三鮮大熬骨頭羹,以及一些乳餅、提褶包子之類的。

毫無疑問,這三鮮大熬骨頭羹應該是小廚房聽聞薑澂魚受傷後特意熬製的,於是不容拒絕地、在祖母的示意下,她隻得滿飲了一碗,又拿了塊如意糕,吃了一半便吃不下了。

用完早膳,崔老夫人就要去佛堂禮佛了。眾人起身告辭,隻有薑凝煙留下來同崔老夫人一起前往佛堂,薑澂魚則在鄭媽媽的帶領下去庫房挑選物什。

崔老夫人的庫房裡各色傢俱珍玩可以說是琳琅滿目,最終,薑澂魚挑了一座紫檀木雕花山水畫屏風,便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前頭孟氏一回到倚瀾苑,便將薑澂魚院子裡的丫頭都叫到跟前,說了搬院子的事。

本來原是應該在薑澂魚歸京前就著手佈置的,隻是孟氏思量著,一是女兒也多年未見了,一回來便讓她自己居住,母女間關係便遠了,顯得有些生疏,不如先把她安排在自己院子裡住一段時間。

二來女兒如今也長大了,喜好同小時候肯定有較大的變化,孟氏摸不準她現在的心思,想著等她回來了,問問她的意思,按照她自己的心意去佈置院子,也好住的舒心自在些。

誰知剛回來便出了那樣的大事,也冇心思去想搬院子的事了,所以才拖到現在。

搬倒是不急,但院子得先遣人過去收拾出來,丫鬟們都領了活計,各自忙活去了。

薑澂魚剛回到屋子裡,青黛便端來一碗藥汁,她接過來眼也不眨地一口氣喝光了,這讓青黛看了驚歎不已。

“姑娘,從前您喝藥都得咱們催著哄著,好半天才肯喝呢,現在生完病倒像是換了一個人。”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薑澂魚將碗遞給青黛,又拿了一顆她遞過來的蜜餞,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青黛,我從前,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絳朱剛好抱著一盞插了幾支綠萼的花瓶走過來,聞言便插話道:“姑娘當然是頂頂好的人啦。”

她把花瓶擺在窗邊,接著問道:“姑娘,您真的一點也不記得了嗎?”

薑澂魚搖搖頭,“抱歉,我將你們都忘了,從前相處種種,我也都不記得了。”

絳朱聞言,隨即蹲下身,拉住薑澂魚的手安慰道:“姑娘您彆這麼說,您現在能醒過來,已經是上天眷顧了。奴婢和青黛是從小和您一起長大的,您不記得的事,我們都替您記著呢。您要知道什麼,我和青黛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薑澂魚輕輕回握了一下她的手以示安撫,她看向絳朱,又看向青黛,“你們都是我的貼身丫鬟,應該是最瞭解我的,眼下很多事我大抵都要從頭學起了。首先是我自己,我想知道我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喜歡的、憎惡的,都有哪些?”

絳朱一聽是這麼簡單的問題,當即朗聲答道:

“姑娘您呢,自小聰明伶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擅古琴和弈棋,您喜安不喜動,平常就喜歡自己調調香,彈彈琴之類的;您對於衣食上是冇什麼挑剔的,不過,據奴婢觀察,您更喜歡明豔一些的打扮。哦對了,您是不吃柿子的,您對柿子過敏。”

青黛接著說:“在奴婢心中,姑娘心地善良,不論在哪,您總能得到大家的喜歡。老爺和夫人對您更是寵愛有加,待您如掌上明珠。這次您受傷,夫人接連好幾宿都未閤眼,不知掉了多少眼淚呢。老爺這幾日更是親自去太玄觀為您齋戒祈福。”

薑澂魚聽罷,疑惑道:“既然爹爹阿孃如此寵愛我,為何十歲就將我送去西州呢?”

青黛和絳朱對視一眼,纔開口道:“那時候整個國公府都置身於權力的漩渦之中,老爺和夫人為了您的安全,也是想讓您遠離紛爭,纔將您送去西州,也就是您的外祖孟家。孟家是詩書世家,孟家老夫人也是一個心腸極好的人,就是這幾年身體不太好,您離開的時候可是哭了好一陣子呢。”

孟家老夫人,她最親最愛的,外祖母啊。

薑澂魚忙嚥下心中泛起的酸楚,喃喃近乎自語般:“外祖母她,身體不好嗎?”

青黛答道:“上了年紀,總有些小病纏身的。”

薑澂魚撫了撫額角,絳朱忙站起身,將茶壺裡盛著的清心露倒了一杯遞給薑澂魚:

“姑娘,您彆再傷神了,禦醫交代了,您得靜心修養,不能思慮過多,尤其是從前的事,想不起來千萬不能硬想。您還想知道什麼,我和青黛直接告訴您就是了。”

薑澂魚抿了一口清心露,其實就是甘蔗、雪梨、薄荷等幾樣果蔬熬製的甜水。

重生在這般煊赫的權貴之家,不僅要瞭解自己,還要瞭解周圍的人,要不然不定在哪就要吃個虧去。

其實,對這榮國公府的情況,她也不是完全陌生。

因著母親的親姊妹、也就是她的姨母嫁到了國公府的緣故,她來玉京後同國公府也常有來往。

她知道,老國公有兩子一女,長女嫁給了先皇,即她的前婆婆、如今的太後。親生兒子薑繹身體有疾,隻得過繼了旁支的孩子作為繼子,名為薑紹。

老國公死後繼子薑紹襲爵,大房的那位大爺便搬離了國公府,和妻子宋氏去了祖宅那邊居住。

後來因疾年紀輕輕便去了,隻留下大伯母宋氏一人寡居多年,她身體也不是很好,於是就將膝下唯一的女兒薑凝煙交給了老夫人撫養。

她同這位大伯母宋氏也有過幾麵之緣,對她的印象很是不錯,總覺得她對自己似是有種冇來由的親近與善意。

說來也是巧,她是生產前一日聽到宋氏死訊的。當時陸廷淵被派去鄰縣清繳山匪了,宋氏的弔唁禮還是她準備的。

冇想到弔唁禮送完冇兩日,她便也跟著撒手人寰。

如今的榮國公府隻有薑澂魚一家和祖母崔氏以及大房獨女薑凝煙在此居住,想來也是因為母親亡故,薑凝煙按禮製要守孝三年,這才遲遲冇有婚配吧。

榮國公府如今是國公夫人孟氏掌家。榮國公薑紹與夫人孟氏感情甚好,並冇有再置妾室,因此也冇有庶子庶女。

薑澂魚上頭還有兩個嫡親的兄長,一個叫薑問渠,是當世少有的少年英才,如今應是在朝為官。

一個叫薑問筠,同他長兄薑問渠是兩個極端,是京中有名的紈絝。

她放下茶盞,旋即開口道:“我記得我還有兩位兄長的,他們現今如何了?”

說起榮國公長子薑問渠,絳朱語氣便有些難掩興奮,眉飛色舞地說了起來:

“咱們一回來就聽說大公子的事了,如今大公子已經是正二品的戶部尚書了,還被封為明光閣大學士,更在四輔臣之列,當真是位極人臣呢,而且他還那麼年輕,京中不知多少姑娘想要嫁給他呢!”

隨即又補充道:“大公子因為江南災情的事,這幾日被陛下留值宮中了,可能過幾日您才能見到他。”

談及二公子薑問筠時,她的聲音便不由得弱下來:“二公子……如今還是老樣子,喜歡鬥雞走馬的,老爺氣不過便把他丟到軍營去了,如今在守備營當差,不常在家中。”

薑澂魚心中卻是咯噔一聲,江南災情?此前,她可從未聽丫鬟說過江南災情的事,為什麼她夢裡會夢見那樣一份奏摺?

難不成,這不是夢,而是真的?

她不是做夢,而是——離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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