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梅 作品

第 1 章

    

英未嫁時,再是見到安然無恙的母親,緊接著得知自己今生將要換一個人去嫁。一切的一切都挑戰著她的認識。此時,這道聲音已然無法挑起她的意外。又或許,這道聲音背後就是操縱這一切異樣的主人。但重來一生,許多事,她都要去搏一搏,那深宮她待夠了,她不願再重蹈覆轍。紀舒冷靜地想,慢慢離開了熱鬨的前廳,來到院子裡,假山流水,亭台樓閣,處處都是生動的景。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今生她要嫁的人成傅不綽了,但她絕對不嫁。無論是...-

一抬抬聘禮擺滿了廳前,鑲金漆木箱外繫著豔如血色的紅綢,同樣披紅戴綠的大雁亂舞著翅,還發出惱人的“啊啊”聲。

紀舒興致勃勃逛了一路,那輕快的步子卻在來到前廳時忽然放慢、停住。

她不解地看著眼前繁忙的景象,又拉住來往送茶飲的小丫鬟,問:“這前院在做什麼?”

“女郎,今日可是傅家郎君給您下聘的日子呢!”

紀舒頓了許久,才從唇間吐出幾個字:“哪個傅家?”

小丫鬟還是笑:“就是傅侯家的公子呀。”

她又擔憂地補充道:“女郎,您病纔好冇幾日。按道理說,這下聘時候您不該出現的,我陪您回去吧。”

前幾日,紀家女公子紀舒在踏春時突發高燒,可把滿長安城嚇了一跳,宮中的紀太後更是一日三次送補藥給這位母族的小輩。

外頭人都隻瞧著是榮寵,唯有紀家裡頭的人知道紀舒病得有多厲害,整日求神拜佛求她早日好起來。

如今,紀舒好不容易好了,人人卻仍然將她當做玉塑的人兒看,生怕有點不妥。

紀舒扯了一個笑:“冇事,我自個兒去走走。”

又有人叫喚她做事,小丫鬟猶疑地走開了。

留下紀舒卻是無心再逛。

傅不綽嗎?

“哈。”她冷笑道。

紀舒偏著腦袋,那滿廳的紅闖入她眼中,仿若走馬燈般,提醒著她前世的最後一刻。

那時,也是滿眼的紅。

卻是火燃起的紅。

*

一把大火從最遠處的角樓燒起,再瀰漫至椒房殿的前院,火舌貪婪地吞噬了整個未央宮。

熱浪鋪麵而來,外頭戈矛相擊的聲響漸漸弱下。

紀舒眯著眼,望遠處的黑煙,心中有了猜測,當即轉過身對左右女官說道:“收拾東西,挑金器帶。”

朝夕相伴的女官立刻明白她的意思,若是要逃命,隻有金器可以融了後再悄無聲息地去換了糧食。

她們當即應下,四散收拾。

紀舒也冇等著,索性一起上手,這椒房殿內有何值錢的東西,冇有人比她更瞭解。

還有小宮女主動安慰她:“皇後孃娘,我們一定能逃出去的。我們永寧殿在後頭,叛軍不會那麼快就攻過來的”

紀舒表麵應下,心底裡卻清楚,來不及了。

若是尋常人領軍攻入宮中,自然首先考慮控製外邊的兵器庫、馬廄以及皇帝所居的前殿。

可此次帶兵入長安城,獲奪旗之功的,卻是她的老熟人傅臻。

那人恨她,也懂她,知道她不會做困獸之鬥,也不會學那悲壯之士去慷慨赴死。所以傅不綽必然早吩咐下去,隻為了活捉她。

“先就這些。”紀舒不敢賭時間,匆忙估量了一番後,立刻吩咐道。

同時,她將裝滿金銀細軟的軟袋往腰上一係,當機立斷地率先向外頭走去。

正殿外的草木仍然是葳蕤的綠,在外頭宮人的哭喊求饒聲中,永寧殿內的這一份死寂令人心顫。

有小女官捂上了耳朵,隻亦步亦趨跟在她後邊。

這一次,算是她輸了。紀舒想。

她與傅不綽向來不對付,自幼便是。

雖說青梅竹馬,兩位母親也是往日手帕交,可兩人每每見麵都得是雞飛蛋打。

長大後,更是殊途。

她聽從紀家的安排,嫁給太子,成為了太子妃,又成為了皇後。

等那個體弱多病的新皇帝終於臥病不起了,她又在紀家的幫助下,抱來了其他寵妃的兒子,開始垂簾聽政。

而傅不綽,他的逍遙本該在萬裡在外的邊疆,卻同樣被家族所困,在長安城這一畝三分地停留了近十年。

這十年間,他身受皇恩,登閣拜相,又為兩朝皇帝所托,以剷除外戚為己任。

恰好,她是這個外戚的根。

隨著走入永寧殿後的暗道,周圍的暗色和青苔,讓紀舒蹙起的眉頭慢慢鬆下。

女官們更是重重泄了一口氣。

“還不到放鬆警惕的時候,此條路隻通長安城外,隻有走出去,我們纔算徹底安全。”紀舒道。

到了此時,周圍人本該相互扶持,她便不再端皇後的架子。

又是由她領頭,帶著三五個人一同往遠處有瑩瑩亮光的地方走去。

走前,紀舒下意識往回望了一眼,入口已被石門封住。

這條暗道,隻有曆代皇帝知曉,而到瞭如今,更是隻有她得知。

傅不綽是找不到的。

一人一局,如今算平手。

當初,她逼傅不綽離京,她占上風。

如今,傅不綽率領青裳軍打著“勤王救政”、“清君側”的名號,逼她如喪家之犬般逃出長安城,又是他扳回一城。

可隻要兩人好端端的,那這場爭鬥久永無止息。

踩著碎石路,磨著小腿早已發顫,紀舒咬著牙繼續往前走。

“走出去後,我們隻一路向南邊逃,南邊局勢還亂著,他們便找不到我們。”紀舒安慰著女官們,也是安慰著自己。

那石道儘頭的光點愈發大。

她們都加快了腳步。

不知多久,終於到了儘頭。

在一道道滿是劫後餘生而帶來的喜悅視線中,紀舒牢牢跟著記憶,推開了一旁的蹲獅石墩。

沉重的石門緩緩挪了上去,塵土在光中飛舞。

從此處出去,那身後長安城的一切便與她再無瓜葛。

等待視野漸漸清晰後,紀舒竟有種塵埃落定的輕鬆感。

利劍齊刷刷地離開了劍鞘,一排穿戴軟甲的士兵正冷眼盯著她們。

紀舒歎了一口氣,若有若無說了一聲:“這次是敗得一塌糊塗了。原來是在這裡等我。”

這一聲,如歎如怨,更有怒氣。

紀舒微微仰起頭,久居高位的尊貴和傲慢儘顯無餘,她道:“傅不綽呢?怎麼,他不敢見本宮?”

為首的士兵走出一步,垂下頭:“紀家女公子,將軍的原話是,宮裡頭的階下囚和地獄中的哭喪鬼,您選一個。”

紀舒冷笑:“階下囚?哭喪鬼?傅不綽他做哪門子美夢?叫他見我。否則,冇有玉璽,日後他少不了麻煩。”

甚至,會被新君懷疑,是否這玉璽被他所藏。

兔死狗烹的事在這長安城中可從不少見。

“我在這。好久不見呢,紀舒。”

那熟悉的聲音傳來,紀舒偏了偏頭,目光直直對上那一人。

他果然不捨得白白放過能當麵贏她一局的機會。

他變了不少。

傅不綽一身沾血的軟甲,頭髮高束,不再是往日長安城的風流公子哥裝扮,左頰處更是有長達一指的疤痕,手中的長劍還“滴答”落著血。

雖隱約有幾分少年時的模樣,可舉手投足之間早已不複曾經的青澀,隻有那雙清明的眸子一如當初。

就連叫她名字時的口吻,也變了許多。

曾經是“紀”字重,“舒”字輕,時時刻刻得作出一副刻薄模樣,提醒她不過是紀家的一顆棋子。

如今,兩個字都平平淡淡,好像喚一個素昧平生的普通人一般。

“瞧你這些年,過得不算舒坦,本宮就稱心如意了。”紀舒真心實意一笑,竟將圍了大半圈的寒刃逼退了幾分。

可傅不綽隻定眼瞧著她,一言不發。

紀舒被他注視得渾身發麻,趕忙又主動道:“放我的女官們離去,玉璽本宮給你。”

傅不綽點點頭,隻做了一個手勢,那群麵若寒霜士兵散開一個口子。

女官們還想勸她。

紀舒將掛在腰上的布袋塞到她們手中,隻說:“你們先走,放心。”

幾位小女官猶豫了許久,終於撒腿離開了。

總算隻剩下了她一人。

“還瞧著我?我這些年穿的是綾羅綢緞,吃的是山珍海味,過得日子總比你好上許多。”紀舒說,“你過來。玉璽這玩意,等我親手交給你。”

士兵想阻止傅不綽上前。

但他也隻是說:“放心,恰好,我也有話對咱們大周尊貴的皇後孃娘說。”

紀舒總覺得這句話有股咬牙切齒的味,但還未等她深思,人就已經來到她麵前了。

紀舒很平靜,在前朝在後宮鬥得這些年,她認為自己早該死千次萬次,但每一次都順順利利活了下來。

不過這次想活下去,太難了。

對麵,是她的宿敵,一生的宿敵。

傅不綽不會放過她,所以,她要拉他陪.葬。

手摸到了袖珍匕首,刀刃破開了軟甲,軟甲上沁出血色。

她詫異地抬起眼,卻望進了傅不綽眼中的一片安寧。

事實上,她的力氣自然比不上久經沙場的將軍,方纔那一下,傅不綽是可以躲開的。紀舒很確定。

所以,這是傅不綽的故意為之,紀舒眯起了眼。

她本來隻想,讓傅不綽親手殺了她。

玉璽不在她身上,可人人都以為她藏著玉璽。

所以,隻要傅不綽殺了她,到來日,不管他有冇有找到這枚冰冷的玉,在新帝處都會百口莫辯。

“傅……你果然還是一個傻子。”紀舒笑著,加重了手腕上的力道,平常語氣,“你想借我這一擊,把自己和大周的瓜葛中摘個乾淨。可惜,我告訴你,這刀上餵了毒。”

她的保命手段,從不是那小巧玲瓏的袖珍匕首,而是匕首上見血封喉的毒。

傅不綽眼底有一閃而過的詫異,很快,他又隻是笑:“你也還是如此的蛇蠍心腸。”

深色的血從他唇間溢位。

原來,兩人變得都不多。

一樣道貌岸然,一樣狼心狗肺,一樣尖酸刻薄。

士兵強硬地拉開了她,將戈矛橫在脖前身後,隻待一個瞬間,奪取她的性命。

兩人躺在荒郊野嶺處,在許多兵馬的注視下,對視著,看儘了彼此的狼狽,都心滿意足。

有人還想救傅不綽,可很快,他們發現此毒瞬時發作,無藥可救。

紀舒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下一個瞬間,一道聲音憑空響起。

【檢測劇情線出現強烈偏差,正修複中……】

【檢測劇情線出現強烈偏差!攻略係統正在介入中……】

*

一模一樣的聲音再次響起,還是莫名其妙的內容。

【檢測到女主的存在!為了避免悲劇結局,請儘快攻略。】

“啊?”紀舒緩慢環視四周。

自從今早醒來,所麵臨的一切都出乎了她的意料。

先是回到少女雲英未嫁時,再是見到安然無恙的母親,緊接著得知自己今生將要換一個人去嫁。

一切的一切都挑戰著她的認識。

此時,這道聲音已然無法挑起她的意外。

又或許,這道聲音背後就是操縱這一切異樣的主人。

但重來一生,許多事,她都要去搏一搏,那深宮她待夠了,她不願再重蹈覆轍。

紀舒冷靜地想,慢慢離開了熱鬨的前廳,來到院子裡,假山流水,亭台樓閣,處處都是生動的景。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今生她要嫁的人成傅不綽了,但她絕對不嫁。

無論是誰。

紀舒還在想著,這件婚事的另一個當事人就來到她麵前。

飛揚驕傲的少年提著一隻兔子腳下生風,快速走近。

身前的玉石碰撞著發出清脆的聲響,兔子亂踢著腳。

傅不綽停止了步伐。

“舒妹妹?”

音調又輕又高。

彼時恰有蝴蝶展翅飛過,驚動院中花枝亂顫。

-。“姐姐!”紀叡剛開始蓄髮,隻勉強在腦後紮了一個小揪揪,剛跑了一路,頭髮早已亂了,就零散地披在身後,倒像是一個秀氣的小女孩。“阿稚……”紀舒見到年幼的弟弟,與傅不綽的恩恩怨怨早就被拋至了腦後,她笑著俯下身。“姐姐,阿孃叫你過去。”紀叡直接拉住了她的手就直接往外走,走前還回首瞪了一眼傅不綽。許是想到了姐姐在身邊,又或許想起了書院夫子的教導。他停住步子,先持了一個該有的禮數,又用稚氣的聲音道:“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