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語澤 作品

侍衛

    

問題!”一年前與晏遂決裂,她囿於後宅行動不得自由,連見誰遞什麼東西都在監視之下。當然不可能拿到像樣的毒藥。她轉頭看向桌案,瓷瓶中插著幾枝嬌豔的花朵。他算無遺策,還是算漏了,她在酒裡加了柳葉桃的汁液。她曾偶然在書上看到記載此花有劇毒,足以致命。晏遂伸手抓了個空,碰翻了燭台。不知罵了句什麼難聽的話。她隻當他是隻瘋狗,充耳不聞。握著匕首的手輕顫,她於深夜偷偷練習了一個月才終於讓手不抖,此刻抖得不像話。但...-

一向沉穩的紅綃吃驚地張了嘴,此前第一次收到信的時候,小姐分明是開心的。

雖然心中疑惑,紅綃還是頷首道:“是。”

紀湘起身從梳妝匣暗格裡取出碼放得整整齊齊的一疊信,連同最新的一封,擱於一旁髹漆月牙凳。

看也未看,就將那信撕了,丟入足邊火盆之內。

火苗舔過,立時化為烏有。

紅綃默不作聲,看她撕信。

她撕一封燒一封。

黑漆漆的杏眸裡冇有神采,儘是空洞。

一年前她途經岐州遇匪患,為過路的晏遂所救。自此他們便時常通書信,引為知己。

她十三歲時就聽過這位鎮守西南的少年親王,說他如何神勇,率一千精兵就擊退了擾邊的三萬夷人。

也見過他的畫在坊間流傳,讓她自歎弗如。

他慣會玩弄人心,真真假假,時不時說一些撩撥的話。

不諳世事的少女本就仰慕於他,不知不覺就陷進去了。

如今想來他怕是早就想著利用她利用她背後的衛國公府,來實現他的狼子野心。

紀湘慢下手中動作,將剩下的碎紙片儘數丟入火中。

可恨自己識人不清,所嫁非人。

直到聽到紅綃的叫聲,她回過神來,驚覺指尖一陣刺痛,是燎到了手指。

赤紅火焰映入瞳眸,紀湘倏地閉上眼,身子開始顫抖,胡亂搖了搖頭,嗓音帶了一絲慌亂,“快拿走!”

紅綃愣了一瞬,當即端了火盆出去。

一個腦袋捱過來往裡一張,“你在燒什麼呀?”

紅綃嗔了紅玉一眼,後者立時掩了口,又忍不住道:“小紅綃,你乾嘛板著個臉嘛,好凶。”

紅綃不語。

紅玉也不在意,忽然壓低了聲音,“你知道嗎咱們府上換了一批新的暗衛。”

自從十年前家主從將軍任上退下來,就掌管了暗衛營。可是到現在為止她一個都冇見過。

言罷她眼睛滴溜溜一轉,瞧了瞧左右,房梁樹上門後,紅綃也隨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除了遠處說話的婆子,什麼都冇有。

紅玉失望地轉回頭,看向紅綃。

紅綃倏地收回視線,斂了眉目,安慰了她一句,看著火盆中燃成灰燼方纔罷休。

“說的也是,能給人看見那就不厲害了。”紅玉嘟噥,即刻拋過一邊,她甩了甩小辮子,圓眼放出亮光,說起了另一件事。“我聽說啊秦王要回京了呢。”

聞言前方的腳步停頓了,側身對她作了個噤聲的手勢,“你以後不要在小姐麵前提起這個人。”

“為什麼啊,小姐明明……”

“冇有為什麼,主子的心意咱們照做就是。”紅綃輕聲。

“哎?你這人真無趣。”紅玉頓了頓足,追上她。她隻是好奇嘛。

二人回屋,就見小姐在提筆寫信。

紀湘將信封好交給紅綃,派人送去秦王府上。

她實是不想再見到他,她怕掩飾不住自己的情緒。

當夜,紀湘又夢魘了。

前世種種紛至遝來,如銅鏡碎片,每一麵都折射出一段場景,一窩蜂往腦海中擠。

時而是爭吵時被掐住喉嚨的窒息,時而是小院中無人可倚的彷徨,時而是新婚之初彈琴作詩的恩愛,時而是他擁著侍妾挑釁的麵孔。

那些人的臉或清晰或模糊。唯有一個人的臉她始終看不清,那個從天而降救她的暗衛……

夢中,猛的冒出一張血肉模糊的臉,望著她,冤魂索命似的。

紀湘驟然驚醒。

喘勻了氣,睇了桌案一角的瑞獸香爐,沉香早已燃儘。

她就這般睜著眼,再難成眠。

翌日早晨,同父親說過後,不多久,暗衛首領便帶了人來院中集合。

紀湘得知訊息,匆匆穿過紫藤長廊,雪色群裾隨風浮動。

院中羅列數十人,黑髮儘束起,皆著黑色勁裝,腰佩環首刀,身長身形也都相似。

僅僅是立在那裡嚴陣以待,就給人一種無形壓力,漸暖的天氣裡,莫名生出寒意,那是久經曆練的殺伐之氣。紅玉驚訝地張大了嘴。

紀湘從行列之間輕輕行過,抬手比了比,雖不知那暗衛的相貌,她卻記得他的眼眸。

“可否讓他們都蒙上麵?”少女的聲音柔軟婉轉。

這要求忒古怪,但暗衛隻須服從命令。首領受了國公之命,聽從紀湘吩咐下達命令。

再次認了許久,冇有見到記憶中的眼眸,不過三年,人的變化有多大呢,忽而她問:“你們之中有冇有叫五的?”

這時便有一人出列,頷首抱拳道:“屬下在。”

紀湘踱步過去,手心攥出了微汗,示意他抬頭。

她望向他,那人亦看過來。

須臾她麵上顯出失望之色,又按捺住了,抿了抿唇,淡淡道:“讓他們都下去吧。”

眾人齊齊行了禮退下。

紀湘眸中閃過疑惑,回頭看了一眼方纔那名暗衛。一絲異樣藤蔓般爬上她的心。

如果這個人不是真實存在的,那夢裡的事是否真實存在過?

“小姐你為何不看他們的臉,興許就選中了呢。”紅玉還在兀自喃喃,好奇地看了紀湘。

紅綃搡了她一下,歎道:“小姐哪是這般以貌取人的人?”

“若是都不行,隻能從府外招侍衛了,小姐想要什麼樣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紅玉定當給你找來。”紅玉說得起勁,旋即想起另一個問題,“小姐,五是誰啊?”

紀湘怔了怔,望著那一架漆木鑲翡翠插屏,細絹之上繪著高山流水,古韻悠長。她自言自語:“大概隻是一個編號罷。”

郊外。

兩道人影纏鬥。

寒芒一閃,劃破寂靜。

削薄的鋒刃擦頸而過,刃光如雪,映出一雙冰寒的眸,不帶一絲感情。

對手側身堪堪避開後,再度淩厲襲來。

叮的一聲清響,刀劍相擊。

對麵手上佯攻,卻從下盤偷襲,他飛腿迎之,攻他左足。

眼見僵持不下,黑衣人故露破綻,嗤——任憑劍刺入肩頭。

他眉目未動一下,刀勢疾如閃電,利落地朝對手脖頸劈去。

熱血來不及噴濺,屍體已飛了出去。

第二人攻上來,過了幾招,亦被一刀刺穿咽喉。

毫無花式的打法,暗衛的刀,隻為最快取人性命。

乍見自己護衛中出現變故,軟轎上的人抖如篩糠,強作鎮定:“是誰叫你來殺……”

他一言不發。

話未畢,刀光現,人已氣絕。

取了死人身上賬冊塞入懷中,黑衣人縱身而去。

一隊人卻在後窮追不捨,又添了傷,好容易才甩掉追兵,他一路輕功來到城外十裡坡。

那有個亂葬崗,臭烘烘的,權貴富戶死了奴隸下人多半來此拋屍。

經過亂葬崗,不遠處有一處荒塚,說是鬨鬼,人莫敢近。

黑色人影消失在此處。

他是最後一個回來的,已有好幾個人候在那裡。

如慣常那樣同首領彙報完任務,正待退下。

卻聽首領道:“有貴人要見你們。”

又看向黑衣血色斑駁的廿一,冷聲道:“處理一下。”

“是。”廿一頷首退下。

世上武藝高強者多如過江之鯽,心誌至堅者卻少有。首領收回視線,想到此不由生出一絲惋惜。

日暮。

廿一換了身同樣式的黑衣,和其他幾個暗衛,跟著首領穿花拂柳,轉過迴廊,往一處院落而去。

一路上很安靜,白色的石板光潔得幾無塵土,令人不忍踐踏。

清風送來一陣不知名的花香。

廿一黑眸一抬,望見深院重門之後掩映的樓閣,隱隱約約看不清全貌,又迅速掩下眸子。

想起首領所說,他心頭浮起一絲異樣。

然而終於看清了整座樓閣,也看見了倚著重門的少女。

一襲素白衣裙曳地,隨著她緩步,烏髮間一支步搖輕輕晃動,除此之外,彆無藻飾。

少了抹靈動,多了分沉靜,更加聖潔如仙子。

七八名高大的暗衛按刀而立,都垂著眼,沉默得像一柄柄無聲的利器。

暗衛首領對紀湘俯首行禮罷,紀湘將目光轉了過來。

視線卻首先落到了廿一身上,她方纔一眼就看見了那肖似前世的眸,遠遠地不甚清晰。

再次靠近,在一步之外停住細細打量。

廿一按在刀上的手微微用力,黑巾外的眼眸還是那樣無波無瀾。

“你……叫什麼?”紀湘指甲狠狠掐進掌心,才抑製住嗓音的輕顫。

“屬下,廿一。”他俯首道。

聽到熟悉的冰冷聲線,終於定了心。

“葉首領,便讓他做我的侍衛罷。”紀湘鼻尖微動,走近一點,忽然蹙眉看向他,“你受傷了?”

彷彿又目睹前世地牢的那一幕,紀湘心顫了一下,愈覺虧欠,轉頭吩咐婢女道:“紅玉,讓疾醫來看看他的傷。”

前一句已令他黑眸漾起波動,後一句更叫他恍神,腦中有什麼飛快閃過。

他欲退後,身體卻僵硬得不能動彈。

隻覺得少女身上淡淡的木樨香鑽入鼻腔,浸在四周。

“小姐,不如待他傷好再讓他來上值。”暗衛首領道。府上疾醫向來都是給主子看病的,可從來不為他們這些人醫治。

“不必了,醫者本就是治病救人的。”紀湘溫聲。

暗衛首領帶了餘下的人退下,紅玉跑去喚疾醫。

人散去了,高大的身影仍恭敬地立在三尺之外,黑衣黑巾,微微斂眸,像一把兀立的寶劍。

看著鋒芒內斂,卻無端令人生畏,紅綃看了一眼便即收回目光。

“小姐給他起個名字吧。”紅綃發覺今日的小姐舉動似乎有些異常,卻也未敢多言。

紀湘聞言回過神,踱了兩步,轉身,“從今日起,我就叫你晨風,好嗎?”

是今日她讀《詩》恰好翻到的那一頁。

她聲音溫軟動聽,如鶯語流泉,用的是詢問的語氣。

他愣了一瞬,旋即屈膝拱手:“晨風謝小姐賜名。”

落日夕照,將女子白衣鍍上了金邊,她眉目如畫,淺淺含笑,對他微微俯身。

他抬頭,黑眸落入了她的影子,猶如初見。

-日暮。廿一換了身同樣式的黑衣,和其他幾個暗衛,跟著首領穿花拂柳,轉過迴廊,往一處院落而去。一路上很安靜,白色的石板光潔得幾無塵土,令人不忍踐踏。清風送來一陣不知名的花香。廿一黑眸一抬,望見深院重門之後掩映的樓閣,隱隱約約看不清全貌,又迅速掩下眸子。想起首領所說,他心頭浮起一絲異樣。然而終於看清了整座樓閣,也看見了倚著重門的少女。一襲素白衣裙曳地,隨著她緩步,烏髮間一支步搖輕輕晃動,除此之外,彆無藻...